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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知心似水,安见我非鱼。

【喻黄】美丽的天空 02:10 p.m.

previously at 12:28 p.m.


喻文州沿着大教堂背后的高墙走了一段,拐过两个弯,从小路的另一头来到了琥珀店门口。他推门进去,那个店员不见踪影,只有店主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他上前打了声招呼,店主放下手里正在打磨的琥珀,也不问他要看什么,就示意他等一等,起身进了里间。喻文州看了眼他留在桌上的琥珀,和刚刚不是同一块了。

片刻之后,店主从帘子后面抱出一只铁皮箱子,用挂在脖子里的钥匙打开,取出一块琥珀放到喻文州面前,正是他们看过的那块。没想到这块虫珀还不是放在柜台的,喻文州有些惊讶。他把东西拿起来端详了一阵,示意自己还想再用显微镜检查一下。

这次摆放的角度有些不同,那两只虫子看起来不像是相对而卧,更像是在飞。除此之外,喻文州盯着显微镜看了半天,也没再看出什么来。他眼睛有点发酸,抬头一看,店主又坐到柜台后磨起了琥珀。

刚刚的报价低得超乎寻常,让人几乎打消了买下这块琥珀的念头,喻文州在看大教堂的时候,心思却总有些若有若无地被牵动。倒也不是非得买下来不可,如果不是黄少天提出要分头行动,他大概都不会刻意去找什么机会。喻文州把小小的黄色化石从显微镜下取出,握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琥珀寓意不错,虫珀难得,两只虫子更难得——就算不是真的,也可以讨个彩头。他想到这里不禁莞尔,黄少天如果知道他有这种念头,多半是要笑话他的。

店主得知他要买下这块虫珀,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喻文州猜想他不会英语,就试着用西语确认价格,店主摆了摆手,直接在计算器上给他按了个数。接下来打孔、穿皮绳、装袋、收钱、找钱,这店主动作十分麻利,第一次表现得像个商人。喻文州离开的时候,他总算笑了笑,显得有些腼腆,就又缩回去干他的手艺活了。

走出门来光线有些刺眼,竟是云层散去,太阳出来了。喻文州给黄少天去消息,告诉他自己打算去找一家咖啡店,让他退完房联系自己。

黄少天是在看完大教堂之后提出要暂时分开的,有点突然。他说他晚上就要坐夜车去下一站,所以其实只订了半天民宿。虽然没有住成,但不靠谱的老板说不定还要收他的房费,如果三点之前不去意思意思办个退房手续,那奸商说不定会把剩下半天的也收了。喻文州听他念念叨叨,感叹自己运气不好,订房遇上全墨西哥唯一一个不纯朴的人,赶忙把话题往回拉:“你晚上的车去哪儿?”

黄少天看了看时间:“等下细说吧,我先去把房退了。”

“不用我陪你去?”喻文州问。

黄少天摇头:“去我那家民宿要走回头路,你还是接着逛吧,浪费两个人的时间多不值得。你如果逛到什么好玩的地方就在那里等我,我退完房直接过去找你。”说完他急匆匆地往他那家民宿走,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握着手机问,“怎么联系你啊?”

两个人加完好友,喻文州心里有了点着落。主要景点肯定要等黄少天一起,他又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小景点,买完琥珀以后临时起意,打算去会会休息站新结识的朋友。他凭着昨晚听来的描述一路寻过去,在居民区里找到了年轻乘客家的咖啡店。可惜对方不在店里,只有一个老太太坐在收银台后,他有心问问另外几位的店铺是不是就在附近,只可惜语言不通。最后他只是在店里随便看了看,刚买完两包咖啡豆,黄少天的消息就来了:“怎么样?咖啡好喝吗?我这里搞定了,现在可以过去找你了。”

喻文州回:“咖啡应该不错,闻着很香,可惜不能马上喝。”

“什么情况???”

“这家店只卖豆子,不做咖啡。我给你也带了一包。”

“那你过来找我吧,我在博物馆门口的广场上等你。”

喻文州快步沿着来路往回走,心里开始有点后悔跑这么远,没想到黄少天那边这么快就解决了。他夜里的车不知道是几点,本以为他们走的是同一条经典线路,接下来或许可以结伴同行。

进到中心区以后喻文州确认了一下博物馆广场的位置,按最短路线穿过几条小路,快要到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东方面孔的青年。这两个人都是典型背包客打扮,一个带着巨大的保鲜盒,用绑带绑在胸前,另一个一手拿着面旗子,上面写着“旅人料理人”,见喻文州停下脚步看他们,把另一只手里的板子一亮,上面用英、西、日三种语言写着“饭团”。其实喻文州对这三语的饭团写法都很陌生,但板子上还画着饭团的漫画像,一目了然。

喻文州向他们点头致意,小路对面的两个日本人鞠躬还礼,用英语问:“吃饭团吗?自家做的,很好吃,15比索一个。”这一句说得非常流利,不像传说中磕磕巴巴的日式英语,看来经常使用。

喻文州一看保鲜盒里,饭团码放得整整齐齐,口味多达五种,倒有些佩服他们的认真。他边挑边问:“你们来墨西哥多久了?在各地都会做这样的饭团吗?”

接下来的交流就有点吃力了。对方简单地回答了几句,喻文州半听半猜,大概知道他们已经在拉美各国玩了大半年,像这样赚些旅费,有时也会打别的零工。虽然一路上条件艰苦,但走走停停任凭自由,倒也十分潇洒。

这两个青年对喻文州也挺好奇的,问他:“你是台湾人?”

喻文州觉得有些滑稽,先是被萨帕塔的人误以为是日本人,现在遇见了真正的日本人,又被误以为是台湾人。他告诉他们:“我是中国G市人,你们可能没听过。”

“怎么这么巧?”对方惊讶地说,“我们两三天前在这里遇到过一个青年,也是G市人。”

喻文州心里一动:“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概和你差不多年纪,这么高吧,”其中一个青年用手比划着,“也是一个人,他说他是来研究墨西哥音乐的。”

另一个补充说:“他很热情,和我们聊了很久,说你们家乡好吃的东西。他还教我们怎么用中文说‘饭团很好吃,15比索一个’,我们还送了他几个饭团做回礼呢。只可惜中文太难了,我们现在已经有点忘了。”

喻文州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放下已经挑好的饭团说:“我帮你们把这句话的读音用英文字母拼写出来吧。”

“那真是太感谢了,希望以后我们再遇到中国人就可以用上它。”

“很高兴你们能用上,”喻文州说,“在外旅行的时候,人都乐意听到自己熟悉的语言。”他帮他们在手机记事本里打好拼音,又把汉字也补上了。两个旅人料理人表示,也要送他几个饭团作为答谢,问他喜欢什么口味。

喻文州想了想:“你们还记得前几天他拿了什么口味吗?请给我拿几个一样的吧。”

几分钟后,喻文州提着饭团来到博物馆前的广场,一眼没看到黄少天。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一圈,又低头去看手机,差点被几个原住民孩子撞上。这些孩子都是小贩打扮,身上扛着货也跑得飞快,惊起了广场上的鸽群。喻文州顺着鸽子飞走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黄少天在博物馆前的台阶上被一群孩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这些孩子举着手,争先恐后地让他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几乎把他全挡住了,难怪刚刚没看到他。

喻文州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走到台阶下望着黄少天。他看起来有一点小狼狈——孩子们热情地推销着,难免有些推来挤去。喻文州注意到,黄少天在尽量从每一个孩子手里买件东西。这些孩子倒也不贪心,大多在做成生意以后就往外退,可惜被外层的人挤住,乱成一团。黄少天情急之下还喊出几句“别急”、“一个一个来”,但这些孩子哪里听得懂。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又有几个新来的孩子跑上了台阶。喻文州顿时明白,黄少天这是在消息网里挂上号了,恐怕全城的原住民孩子此时正在一传十,十传百,说广场这边有位从每个人手里买东西的好心主顾。

黄少天就这样挑着东西付着钱,买得全神贯注,一点不耐烦的样子也没有。喻文州分开人群挤到他身边,他才发现,忙中偷空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喻文州拿过他手里攥着的几条也不知什么材质的编织带子,笑着说:“刚来,在广场上就看到你以一当百。”

黄少天不满地用手肘拱了他一下:“那你还上来一起挨挤,就让我以一当百好了。”

“那可不行,”喻文州说,“我不上来救你怎么行。”

“啊?”黄少天没反应过来。

“和你一起买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喻文州说着,从一个孩子手里拿过玛雅金字塔的迷你模型,按那孩子比划的数给了钱。

这群孩子终于散去的时候黄少天擦了把汗:“居然越来越多,我觉得全城的原住民小孩都来了。”

“我看也差不多了,”喻文州感慨道,“知道这里小孩出来打工或者做小商贩的多,没想到这么多。”

“嗯,以前只在新闻里看过,亲眼所见的感受完全不一样,”黄少天说,“这些小孩都太坚强了,这么小就要出来讨生活,我们真的很难想像他们吃过多少苦。”

“是啊,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以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所以我想帮他们一点,虽然从每个人手上买一样东西根本不算什么,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黄少天坐在台阶上歇了口气,抱歉地对喻文州说,“都怪我花了这么长时间,博物馆都来不及去了。”

喻文州当然不可能怪他。比起看景点,他更欣喜看到现在这样的黄少天,从黑暗中走出,又变得更加光明。

“没事,这样的经历反而更难得。”他在黄少天身边坐下,话音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一个从他们手里买东西,就在想——”

黄少天的心没来由地重重一跳。

喻文州转过头看着他,目光专注:“不愧是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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