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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知心似水,安见我非鱼。

【喻黄】美丽的天空 12:28 p.m.

previously at 10:25 a.m.


黄少天醒来的时候,那条毛毯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窗外的施工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不时有几下笔尖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他伸懒腰的时候碰到了一叠纸,随手拿起一张瞄了一眼,是注解过的曲谱。他索性趴在枕头上,歪着头一页页看了起来,都是他熟悉的字体和符号,非但钢琴部分注解得很仔细,针对其它四个乐器也写了不少。他心中暗想,这人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有颗指挥的心。

喻文州靠在床头,一边听录音一边认真过完了剩下几页谱子,见黄少天还在看他注解过的那些,便摘下耳机问:“怎么样?黄少有没有什么要指教的?”

黄少天倒是看得很入神,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非所问:“德沃夏克,我喜欢。”

喻文州也不催他,把最后那几页摆在他手边说:“那现在放给你听。”

黄少天耳边很快响起了德沃夏克的《A大调钢琴五重奏》,他又看了几页谱子,有些懒洋洋地说:“五重奏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两首A大调的,这首,还有舒伯特的《鳟鱼》。”

喻文州感到意外,他想起当年让黄少天备受煎熬的作品,就是舒伯特的奏鸣曲。

如水般流淌的音乐声中,黄少天放下谱子,就这么听了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我最不能原谅自己哪一点吗?”

喻文州低头看向黄少天,黄少天也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闪躲:“我其实根本就没病。有人说我抑郁了,如果真抑郁了倒是个可以谅解的理由。我只是厌倦了,没有了热情,想躲起来偷懒,就这么简单。”

喻文州没有插话,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休学那段时间,其实我每天都听舒伯特。我把他的作品很系统地梳理了一遍,然后反复听。我对自己说,要想找回对音乐的热情,必须从他的作品开始。如果我从此绕过他,反而会留下长期的心理阴影。”

从哪里丢掉的,就从哪里找回来。喻文州想,这个道理很简单,可是迎难而上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一开始确实很痛苦,尤其是听他晚期的作品。说来也奇怪,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他算是特别有共鸣吧,所以才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他对贝多芬的刻意模仿,实在让人不忍心听下去。但听的多了,我知道真正的舒伯特不全是那样。”

“你喜欢《鳟鱼》,是因为它代表舒伯特的光明面吗?”喻文州问。《鳟鱼五重奏》优美明朗,充满活力,和《959号奏鸣曲》是截然不同的作品。

“我那个时候在欧洲各地瞎转散心,有一天无意中走进一家小教堂,里面正好有组人在演奏《鳟鱼》。其实演奏水平一般啦,但是教堂的音响效果实在太好了,和录音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鳟鱼》这么有名的曲子,我们都听过太多遍了,很难再被感染。但那天我一下子就被抓住了,”黄少天眯起眼睛回味着,“那完全就是夏天的感觉,金色的阳光,清澈的溪水,还有——”

“还有什么?”

“特别特别新鲜的鱼。”黄少天吐舌做了个鬼脸。

喻文州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翻身下了床,“起来吧,出去走走。”

黄少天把脸埋在枕头里赖了一小会儿,坐起来把喻文州丢在床上的谱子重新摞成一叠,故意问他:“你这些谱子的顺序都是乱的,不过不是我刚刚碰乱的啊,要不要帮你理顺了?”

喻文州连忙阻止:“别,我心里有数的,我看谱的时候有——”

“——有一套自己的顺序嘛,我知道。”黄少天眨眨眼,一脸狡黠的笑。

喻文州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朝门外走。

黄少天问他:“你要去哪儿?”

喻文州的回答从门外传来:“去问老板要张步行图,看看路线。”

步行图?黄少天拎起床头柜上的一张地图看了看,那这是什么?

他们在民宿吃了顿简单的午餐,顺便规划了大致线路。小城的历史中心区不大,只要从南往北走,中央广场,大教堂、博物馆和神庙都不会错过。民宿老板介绍说,这里有很多有趣的艺廊和店铺,街道横平竖直,最适合随意走走逛逛,其实不用看什么地图。

出门的时候,喻文州又问老板有没有中餐或者其它亚洲餐馆,老板为难地摇头说没有什么值得推荐的好去处。黄少天看他之前就吃得不多,问他是不是吃腻墨西哥菜了。喻文州说:“出来好多天,有点想吃米饭了。”

黄少天思索了一会儿:“听说这一带可能会碰上从日本来的‘旅人料理人’,可以从他们手里买到寿司或者饭团。”

“旅人料理人?”喻文州没听过这个,感觉像游戏里的NPC似的。

“其实就是普通游客,在旅行当地的市场买食材,利用民宿和青年旅舍的厨房自己做些吃的,卖掉攒一点旅费。等一下我们可以注意看看,他们一般会挂个牌子,带着很大的保鲜盒。”黄少天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喻文州挑起眉问。

“来之前看了很多攻略嘛,难得也有你没查到的事。”黄少天不无得意地说。

高原小城干净整洁,他们在鹅卵石铺成的狭窄街道上逛了一阵,各自都很满意。黄少天走在前面,兴致勃勃地东看西看,发现了许多新奇的店铺。喻文州走在后面,拿着相机扫街,拍到了不少满意的照片。他们没怎么停下来休息,也不觉得累,一路从小城最南端的石门走到了中央广场附近。黄少天拐进一条小路,没多会儿又转了出来,对喻文州招手说:“文州文州,你快来看,这是民宿老板推荐的那家琥珀店吧?我记得是这个名字。他还说不好找呢,我们随便逛逛就发现了!”

琥珀是恰帕斯特产,街面上的店铺多如牛毛,良莠不齐。民宿老板是个狂热的琥珀爱好者——看他的手就知道了——向他们强烈推荐一家“品质优良价格公道”的店。因为大床房的噪音问题,他们心里多少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一路走来经过的琥珀店都不怎么样,这家既然有本地人推荐,还是可以进去看看。

这家店门面虽小,内里却别有乾坤,不止一进。接待他们的是个八面玲珑的店员,据说是外国跑来游学的艺术生。店主人倒是一直默默不语,坐在柜台后面打磨着一块琥珀,很像是个手艺人的样子。

店里的琥珀种类确实齐全,那店员带着他们挨个柜子看,各种胡吹神侃,介绍相关知识。喻文州听得还算仔细,黄少天早晃悠到一边,指着一个还没看的柜子问:“这些都是里面有虫子的?”

那店员一听他对虫珀感兴趣,是个可能的大主顾,越发热情起来,取出各种虫珀给他们鉴赏。其实黄少天哪是有心要买,不过是觉得琥珀里有虫子好玩。更何况,他们两个人都对琥珀的鉴别一窍不通,唯一能看的出来的也就是里头有没有虫子了。

没想到光是看虫子也大有学问,店员从柜子里搬出一台显微镜,告诉他们如何调整角度才能更好地看到虫子的形态。他们这下像发现了新大陆,头挨着头凑在显微镜前看了十几块,还试着分析和点评虫子的姿态和完整度,俨然都要成虫珀专家了。

店员还是很耐心地陪在一边,真正的店主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还是没说话,走过来把之前一直拿在手里打磨的琥珀摆在显微镜底下,也不用专门调整角度,示意喻文州和黄少天看。两个人一看,都不禁哑然。这块琥珀里非但有虫子,而且是相对的两只,形态完整,翅膀上的纹路都清晰分明。如果这是一块真正的虫珀,这两只虫子也不知出于什么机缘巧合,被同一滴树脂包裹,千万年来都封在一起。

他们沉默片刻,进这家店之后第一次动了想买的念头。结果,店员和店主人比划之后一报价,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们一脸正经地向老板和店员道谢,空着手出了店门。刚一拐出小路,黄少天就笑得蹲在地上,抬头对喻文州说:“都说墨西哥人很朴实,没想到朴实成这样。要价实在太便宜了,明摆了不是真的嘛。”

喻文州伸手把他拉起来,自己也忍俊不禁。这就是人之常情吧。实在太好了,反而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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