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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狠虐一番有个下场，何至于始终念念不忘。

*一直觉得这样更虐。

23.

黄少天实习的最后一天是他24岁的生日。一大早未来的老板就兴奋地打来电话恭喜他，中午还带着他和组里的同事一起去吃了一顿大餐。下午终期面谈的时候他收到正式录取，还得摆出万分惊喜的表情来遮掩老头的违规。其实录取本是意料中事，真正的惊喜恰恰在于进了自己最钟意的组。晚上的活动是早就安排好的，从同班同学到社团伙伴再到同所的实习生，他一个人的生日派对，规模堪比一家中型事务所的集体活动。还有比这更志得意满的日子吗，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的确没有。

气氛热烈而愉快，客人们很快打成一片闹了起来。应该志得意满的黄少天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手里端着杯透明的液体，里头浮着一片青柠。暑假合租的室友来拉他：“你怎么躲在这里，快来和我们喝shots。”

“不去不去，戒酒了。” 黄少天低头看了看手机。

“你这手里不是gin and tonic吗？”

“白水啊。别告诉别人。” 

“你是谁啊？是外星人把我同学绑架了吧！”

黄少天笑骂：“滚滚滚，还不是之前独立日的时候，我都疼得打滚了还被你们拉出去。是谁第二天早上看到我吐血吓得跟个小鸡仔一样，是你吧？”

“我们不是真心实意给你道过歉了吗，还负责了你半个月健康食品。”

“所以我们还是好兄弟。对了，去给我拿个shot来，随便什么都可以。”

“你不是戒酒吗……”

“就喝这一个，我需要打个电话。” 

黄少天只是随口一说，室友立刻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哦？打给前些天去我们那儿留宿那个？” 

“什么留宿？”

“你还装傻，那天我clubbing完回来看到你和一个男的出宿舍。光是你们那背影都看得出，那叫一个——”

黄少天飞快地打断他：“你特异功能啊？还看背影。”

“你不用紧张嘛，” 室友认真地说：“其实你的性向大家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今天不照样有这么多人来，大家交的朋友是你这个人。”

“我不是因为这个。” 

“哎……算了不管你了，我得找妹子聊天去，今天至少要打包一个回去。”

黄少天对这正经不过三秒的情圣室友也习惯了，自己去吧台转了一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拿。酒能壮胆，也能坏事，他打算在这种场合跟人表白，还是保持清醒为好。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七月底的派对，黄少天第二天一早把喻文州送到地铁站，转天喻文州就去了特区。一个多星期了，自从开始这段关系，哪怕是在最僵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相隔这么久不见面。黄少天非常不习惯，每晚都介于思念和欲求不满的状态之间。短短两个月里形成的依赖，让之前天各一方的“网友”时期显得格外久远。

喻文州实习的最后阶段在特区外派，是律所给的福利。他的计划一直是毕业以后先做两年法官助理再进所，律所向来支持这种镀金计划，还在暑期实习中给有志于此的同学安排机会到特区试水。黄少天的生日恰好落在这外派期间，派对的邀约便多了一层试探的价值。喻文州答应他特意赶回纽约，他便多了几分表白的勇气。

但是真到了这一天，喻文州迟迟没有来。有种即视感让黄少天如坐针毡，他号称要给喻文州打电话，又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会听到什么。最后还是喻文州打了过来，黄少天接起，像是回到几个月前的图书馆台阶上。只是这一次他的面前没有草坪，更没有一个喻文州在远处向他挥手。

喻文州不能来的理由是上一次的延续。他结识的那个特区巡回法院的工作人员把他引荐给了一个著名的法官。喻文州当然不可能说不。法官的日程繁忙，能抽出时间见他实属不易，这法官又恰好是他的目标。喻文州在电话中说，他们聊得很投契，毕业后当助理的事也基本谈妥只差细节。

“就这样错过了航班。少天，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去见他之前，你就可以告诉我你不能来。” 黄少天的声音有些尖锐。

喻文州沉默良久，终于说：“我本来以为不会谈这么久，我一直希望还能赶上。” 

“抱歉……这不是你的错。”黄少天冷静下来。何必纠结他有没有提前通知自己呢。结局都是一样的，他不会来。

“你明天就回学校了？”喻文州问。

“先回学校，但周末会回一趟父母家。”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他们不会在纽约见面了，等到了法学院又将是另一番光景。

“今天的派对很热闹，大家玩得很开心，你都错过了。”黄少天故作轻松地打破沉默，这样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

“还没祝你生日快乐，本来想当面说的。” 

“现在说一样的。也恭喜你如愿以偿。” 

就算再失望，黄少天也由衷地为喻文州高兴，因为他太懂了。他自己也刚进了最中意的组，那个合伙人也是他早就看好的目标。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只有几个月而已，他们已经绕回了最开始的地方。如果这是他对喻文州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好它是一句祝福。他朝自己的同学朋友们走去，脚底绊了几下，像是喝醉一样。没有传说中撕心裂肺的感觉，只有胸口一点钝痛蔓延开来，大概睡一觉就会好吧。

离开纽约之后黄少天先回了学校，主要是为了安顿宿舍。他才理完东西出门，姐姐的电话就追来了，他接起来一路聊一路走。

“我会按原计划明天回家。你下午出去回避一下，我自己和爸妈谈。”

“你想什么呢，他们不会打我的。出柜的时候他们都没打我，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现在是时候让他们面对现实了。”

“搞定？我什么都没搞定。我又不是为了什么人，我是为了对你们诚实对自己诚实。”

“你不要再问了我挂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电话打完，花房也到了。黄少天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他熟悉的那个校工。

“嘿，还记得我吧？以前不会养常春藤，经常来烦你那个。” 

“记得记得，你是不是一年多没来了？”

“嗯，游学了。我来拿我的常春藤，你用我的学生卡ID查一下编号吧，应该在这里。”

“我看一下。嗯，这登记的主人是你，但是送过来的学生卡ID不是你啊。”

“我一个朋友代养了一年，是他送来的。我不能拿吗？”

“既然登记的主人是你，你签收也可以。”

“谢谢啦。”

“你朋友把它养得不错。”校工很快找到了那盆常春藤。

黄少天接过花盆，摸了摸手边的几瓣叶片：“我自己也可以的。应该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