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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的特殊技能又出现了，睡梦中能感应并捕获黄少天。

21.

黄少天睁大双眼盯着天花板，发现右下角有一条之前没注意过的裂缝。宿舍的百叶窗帘没有拉严，透进来的些许光线告诉他外头正是天色微明。喻文州还在沉睡，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说起来他们昨晚回来之后折腾到两点多，到现在也不过睡了三个多小时。做完以后他明明累得半死，全无脑袋挨上枕头以后的记忆，但偏偏就是睡不长久睡不踏实。

醒来后的这段时间总是难熬，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爬起来跑路。但他今天没法跑路，因为他们就在他的宿舍。黄少天本是个极度热爱赖床的人。他喜欢的与其说是睡在床上这个状态，不如说是“赖”这个过程。如果几个月前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出现此刻这种症状，他一定会嗤之以鼻。更让他感到烦闷的是，他居然连躺在自己的床上都会醒得这么早。看来这病和睡在哪张床上没什么关系。

黄少天翻了个身，喻文州的睡脸就在眼前。他的瞳色很黑，因此睁眼的时候会吸引太多的注意力。闭眼的时候，黄少天才发现他的眉毛非常帅气，眉型修长，有棱有角。他似乎总在温和地微笑，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嘴角上翘。可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反而不好亲近，多半和这样一对眉毛有关。喻文州的这张睡脸，黄少天最近这段时间可算看了个够，每一次都看得仔仔细细。他得把这张脸牢牢印在脑海里，以后想起喻文州的时候，便不用再去依赖Facebook上那张头像照片。

那张照片他不知看过多少遍，多到记住了每一个细节，多到他一眼就能认出喻文州手里的那台相机。只是相机型号和背带颜色其实说明不了什么，真正让黄少天确定的原因说出来更是虚无缥缈，只是一个表情。他那天被同学推搡着进了餐厅，根本没来得及和喻文州打招呼，但坐下来以后，恰好能看清喻文州对面的人。被喻文州按下手中相机的时候，那人脸上写满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情。虽然那神情很快就变成了不解，但黄少天还是捕捉到了。

黄少天不止一次想象过，拍下喻文州那张头像照片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那一瞬间他有了答案。他绝不是捕风捉影的性格，但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照片上的那个喻文州，面对的恐怕就是这个人、就是这幅表情。虽然黄少天看到的只是两个时空里他们各自的神情，但已经完全可以想象他们面对面的样子。他并未感到嫉妒，而是十分羡慕。他之所以喜欢那张照片，是因为喻文州的表情里透着一股亲昵，看起来是那样轻松自然。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见到那样的喻文州，破开了所有温和有礼的隔膜。但他也明白这不是喻文州一个人的问题，因为他在面对喻文州的时候，也做不到那样的有恃无恐、理所当然。

他看着他们匆匆离开餐厅的背影，一时只觉得异常难解。喻文州约他吃饭的时候，提过“可能还有个朋友”。但他之后没能赴约，这里也不是他们事先约定的餐厅，那这人是不是还是原来那个朋友呢？喻文州说不定改约了他人。可是独立日这样一个全城party的节日，几小时内临时改约的可能性实在不大。这人又是谁呢？看起来和喻文州关系匪浅。是亲人吗？不，喻文州说了是个朋友。是个什么样的朋友？以自己和喻文州现在的关系，喻文州总不会叫上一个前男友、前情人之类的角色三个人一起吃饭吧，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黄少天的思维列车一旦开启，就快得连自己都刹不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死胡同里钻去。离开餐厅的时候他心里埋上了一根刺，但还想着找机会问一下喻文州，也解释一下自己爽约的事情。那根刺再没能拔出来，把它扎得更深的正是喻文州当天晚上的态度。

和喻文州相处越多，黄少天越了解他，也越看不懂他。时间一久，他对喻文州那万事妥帖的所谓绅士样爱恨交加。爱的时候觉得特别有魅力，又恨他让自己摸不着头脑。黄少天一开始就喜欢喻文州，又不是个会遮遮掩掩的人。他觉得自己那点心思简直昭然若揭无所遁形，虽然还没好意思明说。但喻文州的态度却暧昧难辨，好像一时深情款款，一时又云淡风轻。尤其是喻文州那床上温柔无比、床下冷静自持的反差，简直磨得黄少天想要挠墙。

喻文州可能只是在暑假找个人来段summer fling，专注于肉体关系，不谈其它。黄少天早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滚床单的时间居多。但他并不愿意相信这种推测，也觉得这不符合他对喻文州的了解。所以，喻文州在独立日晚上那种摆明了只是打炮的态度才让他觉得愤怒。首先是愤怒，然后才是难受。那难受像有只拳头在胃里不住地朝外顶，对他本就发作的胃病真是雪上加霜。他什么都不想问了，也什么都不想解释，更不愿在喻文州面前示弱，于是匆匆离去。

之后黄少天终于不再揣摩喻文州的心思，因为他已经看不到未来的可能性。他们依然频繁地见面，使出浑身解数做一些让双方都很舒服的事情。对黄少天来说，这是惯性也是贪婪。他就像个可怜的穷人，在刷爆了信用卡额度后惊喜地发现竟然还能一刷再刷。他停不下来，但每刷一次，都寝食难安。

黄少天凑近了一点，像这样看着喻文州的睡脸，每一次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虽然是暑假暂住的宿舍，但喻文州躺在他床上的认知让他比以往都要兴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眠并不是因为恐惧没有下一次，而是因为兴奋多偷了这一次。他不该再浪费这难得的机会。

这个领悟让黄少天大胆起来，抬手去摸喻文州的眉毛。他不止一次想过，用手指会比用眼睛更容易记住这个形状。喻文州这时突然动了，伸手把黄少天拉近了一些，又顺势圈住。黄少天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惊动了喻文州，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的呼吸依然深重平稳，其实并未醒来。

被圈住的黄少天反倒只能老实躺着了，不然只怕真会弄醒喻文州。他闭上眼睛装睡，想起自己还在喻文州那儿留宿整夜的时候。他是个夜猫子体质，早起本就昏昏沉沉，前一晚不知节制以后更是动都不想动。喻文州会用各种方法来让他清醒，伴随着客厅里飘来的咖啡香气。只有那么一两次，难得遇上不用工作也没有活动的周末。黄少天赖床赖得理直气壮，负责叫醒的人自己也意志力薄弱。他们缠在一起睡睡醒醒，无谓地消磨大好时光，连亲热都是懒洋洋的。

比起那一场又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那样的早晨更能勾起黄少天心中的怀恋。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心里一片柔软。要不再试最后一次吧，愿生日能给自己带来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