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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知心似水,安见我非鱼。

[喻黄]理智与偏见 20

*520快乐。于是双更。


20.

黄少天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喻文州就知道他胃病根本没好。看他双手扳住吧台竭力忍耐的样子,到底不忍心再利用众人的八卦试探他。

 

签约那天他们熬到第二天早晨,黄少天前半夜的时候还活蹦乱跳手劲十足,后半夜就疼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喻文州一边心疼,一边想想那些超浓咖啡又觉得他是自找的。他那阵子变着法儿给黄少天输送其他提神醒脑的小零食,如清凉糖黑巧克力等等,但咖啡依然屹立不倒,一天三大杯打底。签完约他被老板召去说了几句话,再回来黄少天已经不见踪影。喻文州后悔莫及。这人走得一向很快,他也的确忘了说一句,你等我一分钟,我陪你去急诊。

据说黄少天确实径直去了急诊。据说黄少天后来连着打了三天吊针。据说黄少天还是坚持每天进办公室。这些都是据说,经由黄少天下属的小律师之口,传入喻文州下属的小律师之耳。从喻文州的角度看不出任何异常。项目上黄少天的邮件从未间断,总是在及时地给出意见和发送文件,不分白天黑夜。项目之外黄少天回消息不如平时快,但差别并不明显。直到交割前一天,黄少天一个超长邮件进来的时候喻文州手下的小律师正好来他办公室谈事,看到之后感叹:“真是拼啊,病成这样还没日没夜地回邮件。做到你们这个年级是不是都要这么辛苦啊?真是难以想象。”

喻文州这才听自己的下属把那些据说都讲了一遍,细节可算丰富。而他问黄少天的时候,得到的永远只有“没事了”或“挺好的”。他当时就抓起手机又问了黄少天一遍“今天胃怎么样”,得到的还是一句“挺好的”。喻文州只能苦笑。这个项目让他们的距离极速拉进,黄少天如今撩他撩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但他的面前始终有一扇怎么推也推不开的门,后面藏着黄少天所有的软弱和真实。

 

喻文州想,黄少天看起来犀利,其实心真得挺软的,比如他在安排工作的时候会尽量让自己的下属甚至对家律师早点回家,比如他不会因为生病就把交割的繁琐事务推给别人。这些都不是他职责范围内必须做的事情,但他就是会觉得不好意思,会把活儿揽到自己身上。今晚也是一样,病成这样还被叫回来应酬,好像就是说不出一个不字。

既然明知他在硬撑,就不能坐视不理。喻文州给自己布置了一道功课,就是一旦看出黄少天有一丝想走的意思,就把他从老板和客户的魔爪中拯救出来走人。当然,是用恰当的办法。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他们两个快步走出酒吧所在的大楼,面前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如同一场幻觉。

 

喻文州知道这栋大楼的另一侧此刻正是人声鼎沸,元旦前夜的时报广场周边总是聚集着等待倒数计时大球落下的人群,他们正好在这一区域的边缘。于是他对黄少天说:“你还好吗?可能走远一点才有出租车。”

黄少天硬邦邦地答道:“我是胃疼,又不是腿断了。”

对这样的态度,喻文州反而有些高兴。黄少天此时的心情必然糟糕透顶,如果还要坚持在他面前装得风平浪静,不免让人寒心。喻文州自己也非常愤怒,情绪远不如表现出来的稳定,把那人从五十楼丢下去只不过是诸多设想中的一种。但他知道他必须做黄少天的理智,不能推波助澜煽风点火。这件事情当然得有个了结,但他们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不应该,更不值得。

 

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反倒是黄少天拉着喻文州健步如飞,走了一条又一条街。黄少天一语不发,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张望,似乎把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都放在专心找出租车上,但喻文州几乎都能听到他大脑硬盘飞速转动的声音。喻文州没有多说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明白自己能做的实在有限。他只能陪着黄少天,哪怕是在大街上走到天亮,如果能一直这样拉着他的手倒也不赖。

他们最终当然没有走到天亮。黄少天在找出租车的过程中带了一个精准的方向。最后车没找到,他们愣是走了二十多条街,一直走到了黄少天家楼下。黄少天租住的公寓楼很新,楼下地铁线四通八达,步行范围内各种饮食娱乐,从大都会歌剧院到最近很火的音乐剧场,从米其林三星且价格成谜的寿司屋到深夜都有人排队的土耳其炒饭路边摊。很像是黄少天会选择的地段,时髦潇洒又便利。如果给Facebook偷窥时期的喻文州三次机会,只怕也能猜中黄少天会住到这一区。

 

黄少天一直把喻文州拖到公寓房门口,松手掏钥匙的时候似乎才刚反应过来自己拉了一路的可不是什么大件行李。喻文州习惯性地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心里却忐忑得很。今晚情况特殊,他必须尊重黄少天的选择,不能有任何投机取巧。黄少天如果现在要他走,他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黄少天果然纠结了几秒,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了又被他跺跺脚打开。或者就是那一跺脚促使他下定了决心,喻文州终于听到了一句“进来吧”。

黄少天一边开门一边又说“好久没打扫了有点乱”。这话显然只是用来填补沉默,因为谁都没有心情参观公寓。客厅的灯都没开,黄少天领着喻文州直接进了卧室。他洗漱得很快,喻文州觉得自己才刚打量完这间卧室,还来不及一一去感觉生活的细节。大概也没什么生活细节,黄少天的双人床有半张都堆着文件和电脑。喻文州随手一翻就是他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的熟悉资料,可以想见卧病在床的时候这人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喻文州忍不住想,黄少天到底有没有机会去体验步行范围内的那些饮食娱乐。

 

等喻文州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那被埋没的半张床终于露出了真容。资料被摞起来堆在一边的地上,电脑则在黄少天膝头。喻文州在床沿坐下,看了看黄少天,突然问:“你戴眼镜了?” 还是一直都戴,只是自己连这个都不知道。

黄少天靠着竖起来的枕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平光的,挡屏幕辐射。”

喻文州看了看:“造型不错。”

黄少天以为他在说眼镜:“而且还很轻。”

“哦是吗?我试试。” 喻文州伸手把黄少天的眼镜摘下,自己戴上了。

黄少天僵了一下,语气突然有点急,“我好几个星期没洗东西了,就剩下这最后一床干净的。”

喻文州自然是懂的,自从上了这个项目,他就没洗过床单被单。勉强抽出时间去投币洗衣店,当然要优先洗衣服。

黄少天就像是听到他在想什么,又说:“给你穿的这身保证是干净的。”

 

黄少天又看起了面前的电脑,喻文州有些头疼。他下定决心这次要和黄少天按部就班,绝不跳过恋爱的任何一个步骤,要像最最老套的爱情喜剧。结果他们方才坐在一张床上谈什么洗被单洗衣服。他的这点小心思很快被打断,然后就被赶得无影无踪。

黄少天突然把电脑递了过来,声音轻得像是喃喃自语:“你能帮我看一下吗?事发太突然了,我可能漏了一些细节。”

喻文州接过,见是两份邮件草稿,都非常详细地描述了今晚的事情。其中一封向律所提出了几点要求,包括向客户投诉并要求撤换骚扰者,在撤换完成之前自己不再跟进需要与其接触的业务。另一封是写给法学院相关领域的教授,请他为可能的法律行动推荐顾问。黄少天显然此前一直在打腹稿,才能这么快拟出邮件。语句不如平时精细,但重点全在。 喻文州快速浏览了一遍,再也没法细看。他连想都不愿去想,更何况补充细节。

 

黄少天一直绷着弦的突然松弛下来,说的都是不经过滤的想法:“我一时也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了。其实如果所里能解决,我真的不想告他。我太忙了,怎么能为这种烂事耗费时间和精力。你说这个立场是不是太软弱了?”

喻文州被这最后一问戳得眼角发涩,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他把电脑和眼镜丢到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坐到黄少天身边搂紧他。他早想这样做了,本来以为是为了安慰黄少天。现在看来,似乎更需要这个拥抱是他自己。

而黄少天还在苛责自己:“非但软弱,还不能保持冷静,连思维都乱了……”

喻文州连忙打断他:“不,你处理得很好。你做得非常好,非常了不起。”

黄少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软弱的是我。你还能把邮件拟出来,我连看都看不下去。”

“我其实也是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自我控制,不然满脑子都是各种揍扁打爆那人的念头。写邮件至少更有建设性不是吗?幸好你刚才把我拉出来,不然结果会很糟。”

“我很高兴我今晚做对了一件事情。”

“你做对的事情挺多的,” 黄少天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比如像这样和我说话。” 

“那这样呢?” 喻文州轻轻抚摸着黄少天的背。

“唔……可我疼的是胃。” 话虽这样说,黄少天并没有动,均匀的呼吸声很快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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