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vocado

共知心似水,安见我非鱼。

[喻黄]理智与偏见 10

*纽约见


10.

黄少天回到波士顿的第二天正赶上二年级的模拟法庭比赛。季节交替间,春天只是一个幻影。前一天刚关上了满城的暖气,后一天就热得仿佛能听到蝉鸣。黄少天站在图书馆门口,又一次把口袋里的两张观众票拿出来看了看,觉得自己去年上场比赛都没这么紧张。


比赛会有网络同步直播和录像,但现场观战的位子却很有限,需要抽签获取。黄少天在大西洋彼岸就通过社团预留了两张票,早早约了人一起看。

社团帮忙留票的学长揶揄他:“你到底还是我们的最佳辩手,约会都约得这么学术啊。”

黄少天耳尖一红,抽过两张票就走,一句“谁跟你讲这是约会”在嘴边打了个转,到底没说出口。


他也说不清这算不算约会,只是想要见见他。一回波士顿就想见他,从圣诞节起就一直想见他。

 

图书馆的大台阶下面不断有人走上来,但黄少天只在开场前五分钟等来一个电话。

“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是你吗?” 电波传来的声音有些陌生,毕竟他们不常语音聊天。

黄少天握着手机四下张望,很快看到大草坪的另一边有个人正远远地向自己挥手。黄少天迈步走下台阶,心里已经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嘴里说得却是:“你怎么不过来,快要开始了。”

“抱歉,我在来的路上接到电话,去年暑假实习的法官在波士顿,要我现在去见他,给我引荐一个特区巡回法院的人。”

“现在?马上?可是……” 黄少天难得想不出什么措辞,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

“是,他们在波士顿停留时间不多,我必须立刻过去。但我想你可能已经在图书馆门口了,所以过来看看。”

黄少天听出对方语气里的遗憾,步子又加快几分:“你等一等,我现在过去。” 过去要干什么呢?黄少天自己也不知道。

“我要赶两分钟后的巴士,你也快回去吧,不要错过开场陈词。我走了,晚上给你打电话。”

有些刺耳的忙音传来,黄少天已经踏上了草坪。鞋底浅浅地陷在泥里,喷过水的草叶刺到他露在外面的脚踝,微微发凉。

 

夜里电话来的时候黄少天正仰躺在旅馆的单人小床上发呆。他本来不必回波士顿。日内瓦那边的实习和课程已经结束,他不用回校报到,也没有考试要参加,更无宿舍可住。实习律所表示可以为他报销直飞纽约的机票,他却还是决定先来波士顿,在这个陈旧的小旅馆里闻地毯的霉味。


对方上来就一迭连声地道歉,显得颇为懊悔。黄少天本来就没有生气,反过来安慰他引荐难得,说不定特区巡回法院的助理工作就着落在今天见的这人身上。多少学生找都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然后话题自然成了当天的模拟法庭比赛,黄少天最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录像看了吗?你觉得今年的最佳辩手怎么样?”

“如果明年是你和他的竞争,那么最佳辩手应该还是你。”

“哈!我不得不赞同你这个观点。我觉得他的论点和论据都非常出色,但越到后来越有些慌乱。虽然只是一点点,完全可以归结于紧张,不过我总觉得根源不在这里。”

“那是因为,他的节奏和层次感不如你。”

“我的语速明明比他更快啊,还经常被纠正要慢一点呢。”

“不是语速的问题。你记不记得他在回答第三个问题的时候,一口气引用了好几个案例,回答得特别十全十美?”

“啊,我明白了,所以他的第五个问题回答得不是很好,因为他不想重复自己,只好选择了一个相对弱一些的案例。”

“是的,这样的地方还出现了几处,所以他越到后来,越捉襟见肘。” 

“嗯,如果是我的话,当看到前两个论点就让法官满意了,就不会再说第三个。”

“没错,你不会这么急迫,也不会刻意追求完满,你会把最恰当的论点用在最恰当的时候。你甚至会特地藏起一部分,留到对方攻击你的时候反击用。”

“对啊。不过不对啊,你怎么说得好像特别了解我的习惯。你看了我去年的比赛?才一场你就听出来这么多,你怎么自己不参加模拟法庭呢。”

“因为我虽然喜欢做研究写分析,但不擅长上庭辩论。”

“所以你才打算做非诉律师?”

“嗯,不过你为什么不做诉讼律师呢?你是我见过最热衷于模拟法庭的人。”

“因为我虽然喜欢上庭,但觉得研究和分析太枯燥啊。”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黄少天没有用耳机,手机就摆在枕头上。之前他还未察觉,此时对方的笑声从耳边传来,好似他们同床共枕一般。黄少天侧过身捧起手机,联络簿里对方的图片被他设置成了那张Facebook上的头像照片。

不够啊。他的胸口一阵翻涌,压着枕头的一边耳朵里扑通扑通都是自己的心跳。他张开嘴喘了一口气,好像鼻子一下子忘记了怎么呼吸。他想看清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好确定自己此刻所有的感知都是真实的。

“明年的比赛,我们组队好不好?” 对方的声音好像初夏夜晚的凉风。

“当然好,你来写我来说,一定无敌。” 但是不够。

 

“你要来看一看你的常春藤吗?”

“我明天去纽约。”

几乎是同时开口。

 

对方沉默了一下,黄少天赶紧接上:“我在学校也没有宿舍住,所以先去纽约律所安排的宿舍。”

“所以你现在不在学校附近?”

“是啊,在南站附近,明天一早的火车。”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明天起就是复习周了,我准备整个暑假都把它寄存到学校的花房。本来想……总得见一见你这个主人。”

 

这后半句的主语不详,黄少天却顾不得去推敲琢磨:“我们纽约见啊。”

然后他关掉免提,把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就听到对方说:“嗯,纽约见。”

评论 ( 19 )
热度 ( 457 )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advocado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