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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10.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叫‘你也来吃饭啊’！”当晚，黄少天听喻文州说起巧遇郑轩的事，笑得连筷子都快捏不住了，“他突然出现在B市，难道就是专门跑来吃鸭腿泡饭的？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们？”

“说是出差办几件事，打算处理完了再找我们。”

“他今天去义斩做什么？”

“找楼冠宁谈点事，不过我猜和义斩没关系，”喻文州说，“更可能是和那个研究院有关。”

“可我听说，各家战队都觉得和研究院合作有风险，怕有些数据和信息被义斩那边知道。蓝雨这是要干什么？”

“可能觉得训练营层面的合作没那么敏感？”喻文州猜测着，“你到时候直接问郑轩吧。”

“他吃饭的时候没告诉你吗？”

“说定了周末要约你一起，他就不肯多讲了。他说，反正你一定会问他同样的问题，不想跟我说一遍，又对你重复一遍……”喻文州无奈地摇摇头。

“你怎么跟他约的？”黄少天问。

“我跟他说我住在你这里，是约在你家还是外面，要看你方不方便。”

“……”黄少天的筷子停在半空，“你让他直接过来不就好了。”

“那我打给他？”

“算了算了，”黄少天最后什么也没夹，放下筷子说，“我现在打给他。你没什么不方便吧？”

他那个“你”字咬得很重，喻文州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这全是一开始不明不白的恶果——分租客、寄宿者、同居人，自己哪种都算不上。幸好郑轩懒得追问，不然真不知该怎么解释。

星期五郑轩带着半打啤酒和小龙虾上门，一进屋就被黄少天揪住问了一连串问题。他苦着脸说：“先吃东西吧，我带了小龙虾来。”

黄少天不依不饶，“我不吃麻辣的！”

喻文州打开袋子看了看，“是避风塘口味。”

郑轩拼命点头，“边吃边说，我开了一下午会，饿死了。”

郑轩下午的会还是在义斩那边，原来蓝雨训练营和楼冠宁的研究院真在商讨合作。这是某个体育文化基金一力促成的。他们最近给蓝雨投了笔钱，成了小股东，正和老板打得火热。用郑轩的话来说，是老板正在被洗脑，发现了很多“洋气”的玩法。

“这基金的管理合伙人在欧美发展了十几年，专投体育，从传统到非传统项目，说起来都一套一套的。老板现在就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什么都想试试。”郑轩喝了小半罐啤酒，话才开始多起来。

喻文州和黄少天对视一眼，问郑轩：“他们会不会插手太多战队的事务？”虽说有投资经验，但这种基金一般都是小股东，不一定真懂日常经营。

“是啊，他们还是外来的，懂不懂我们的荣耀市场和粉丝群体？”黄少天学东西很快，现在看待这些问题，已经有了另一种专业角度，“万一被粉丝排斥，老板哭都来不及！”

“毕竟是投了钱给战队更多资源，管得太多，粉丝会不高兴，但会严重到排斥吗？”喻文州不是不赞同黄少天，只是习惯性地和他对答，用这种方式整理思路。

黄少天很快就想到一个例子，“豪门粉丝都觉得文化最重要，比钱更重要。你记不记得茗乾绿刚买嘉世的时候，粉丝闹得多凶？茗乾绿那么强的财力，还是全资收购，都被粉丝嫌弃。”

“他们是把嘉世的名字改了，才上了粉丝的黑名单。”喻文州记得，茗乾绿买下嘉世以后，就把嘉世的全名改成了茗乾绿·嘉世。粉丝的反弹特别大，觉得战队的名号代表着历史和底蕴，不该被弄得不伦不类。他们甚至PS了一张茗乾绿茶叶版本的嘉世队徽，到处刷屏抗议。最后还是茗乾绿让步了，带有“茗乾绿”三个字的全名只在一些正式的法律文书中出现，战队在荣耀圈的通行称呼依然只有“嘉世”两个字。

“还有皇风，”黄少天说，“离开B市的时候那么多老粉丝觉得战队文化断了根，也抗议过，还有不少退圈的。”

“皇风的情况，倒是部分粉丝不够理智。战队当时风雨飘摇，接受资助搬到D市才能维持下去。”

“可不是嘛，那时候年年都有人说他们快倒了，现在到了D市反而发展得很稳。今年去走访的时候，我们同事说他们财务很健康，在当地吸引到了一批新的支持者，都很死忠，买季票的比例特别高。”

“比起蓝雨的比例呢？我们在强队里一直都是季票比例很高的。”

“今年的走访还没去呢，回头我专门问问。不过很难比我们还高吧，他们那是新粉多，终于有了荣耀战队，大家迫不及待买买买。我们这边好多常年的老粉丝，全家看，上一代领着下一代看。哦，还有霸图也高吧，听说他们有那种祖孙三代联票优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郑轩咳了一声，“那什么，你们还要听我说吗？”他任由喻文州和黄少天把话题越扯越远，自己已经彻底陷进了沙发里。

黄少天拎起一只小龙虾的头作势要丢过去，“你说啊，有人拦着你吗？”

沙发上的人不闪不避，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啊，带了几年训练营，现在插话技能有点生疏。”

郑轩在蓝雨基地所在的城区出生长大，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到蓝雨，都在步行不超过二十分钟的范围内。退役以后，他顺理成章地留在蓝雨工作，一开始队里就想让他去管训练营，他觉得带孩子麻烦，就去了公会。半年以后，他主动找到老板和经理，要求换岗——管公会没日没夜的，还不如去训练营带孩子。

其实老板和经理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郑轩非常适合带训练营。他看似懒散，实则不容易被左右，足够随和，又不会过度关心成了干涉。他管着训练营那些半大孩子，既能镇住他们，也很得他们的喜欢和信任。这几年他在训练营一言九鼎，都是别人听他说话，确实太久没用上插话技能了。

蓝雨本来就有优良的青训传统，这么多年下来，主力队员几乎都是自家训练营出品，买进的选手多半只能轮换替补。其它战队在自家的梯队里扒拉不到合适的人选，也会把手伸到蓝雨的训练营来挖人。特别是郑轩主管训练营以来，连着有好些学员被别家挖走，出道即是主力。这些学员有的是没被蓝雨一线队挑中的，可能实力未够，可能职业、打法等不符合战队当时的规划，原因多种多样。这些也就算了，但还有几个是被竞争对手硬生生从蓝雨手里抢走的，或许以丰厚的待遇，或承诺更好的位置。

粉丝们这下不干了，自家训练营这不成了整个联盟的“黄埔军校”吗？给自己培养起竞争对手来了。他们当然不会怪郑轩把训练营带得“太好了”，而是指责战队留人不利。

不过，投资人看待这件事情，又有着不同的角度。青训是战队基础，它的模式和效率决定着金字塔尖的高度。训练营的质量好，蓝雨的选手素质必定优秀，而且供给源源不断。同时，训练营的声誉高，还能给战队创收。一般的训练营学员都是低价甚至免费，但如果是蓝雨训练营出来的，别家战队就愿意多花一点钱。对战队不想留或者留不住的学员，如果安排好青训合同的周期，蓝雨还可以赚取非常可观的转会收入。

那个体育文化基金投资蓝雨的主要原因，就是看好蓝雨训练营的价值。他们给老板提出的各种想法，也都和青训有关。他们每出一个主意，老板都拍着大腿说好，转头吩咐郑轩“去办”或者“研究一下”。

所以，喻文州和黄少天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目前被这家基金坑得最厉害的，就是郑轩本人而已。

“他们说要全面升级训练营用的培训系统和软件，还有学员的评估体系也要大改，给我们介绍了那个研究院，说他们做的东西理念很超前，我就被老板踢到B市来了。”郑轩不停地叹气，“他们还说，训练营也要分梯队，十七岁以下、十五岁以下、十三岁以下，以后还要发展到十一岁以下和九岁以下，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办早教吗？”

“十三岁以下就已经太小了吧？”喻文州说，虽然电子竞技的地位已经提升太多了，但不会有多少父母认为，它和足球一样需要从小学起，或者像下棋一样可以陶冶情操。

“十五岁以下都不是全天的模式，但是还是系统训练，比早期的兴趣班更系统。具体怎么弄还没研究出来，要和学校的课业兼容，这样更多家长会把小孩送来。”

黄少天“啧”了一声，“这样再往上的梯队，选人的范围就更大了。竞争好激烈啊，现在的学员比我们当年难做多了。”

“还不止，从下赛季开始，高中毕业之前的学员都要上文化课，夏休期还有功课。为了让他们认真对待，会定期考试，不合格不能参加对抗训练、线下活动什么的。”

“这什么鬼！”黄少天显然被吓到了。

“鬼知道这是什么鬼，”郑轩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听说国外一些传统项目的青训也这么干，有一套什么培养全面素质的理论。”

“这么多改革，够你忙好几年的了，”喻文州说。

“是啊，当选手的时候好歹还有个夏休期，现在全年无休。我以前觉得退役了就轻松了，结果退役了更忙。”郑轩抬手喝自己的啤酒，发现一罐已经喝完了。

黄少天给他丢了一罐新的，“那不是废话吗？退役又不是退休。”

“我妈还给我找事，特别是最近，刚过了生日，她每天都在念。三十岁的时候感觉还好啊，像给二十几岁做了个总结。三十一岁，有种开始奔四的感觉……”

黄少天何等敏锐，立刻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你别扯这么多，不就是要你相亲吗？”

“相亲很费电的好嘛！我星期天一早飞回去，她当天晚上就给我安排了一场，而且刚好是我小学同学，光想想就很尴尬。”

“小学同学为什么尴尬？”喻文州问，“大家至少已经熟悉了，不是挺好？”

郑轩不语。

“你以前暗恋过她？你们小时候打过架？”黄少天各种猜测，“你欺负过她？……想你也不会欺负别人，她欺负过你？”

郑轩没好气地说：“你们就幸灾乐祸吧，天高皇帝远，没人叫你们去相亲。”

“父母是不在身边，不过工作中也会遇到三姑六婆想介绍，还碍着是同事，不太好拒绝。”黄少天说。

“有吗？”喻文州第一次听他提起。

“我们那里年轻人多，还好，你们中心不是更有可能？”黄少天反问。

“我这边没有。”

“你才刚来没几个月，以后你……”

“等一等！”郑轩已经找回了当年的七成插话功力，虽然生硬了点，“这是重点吗？”

黄少天立刻转火了，“重点是，你三十岁就中年危机了。”

“你才中年危机，你二十五岁就中年危机了。文州你还记得吧？他打完第一届世邀赛，从苏黎世回来，一直念了好几个月——我的人生巅峰不会就是现在了吧？不会的吧？不会吧？”不得不说，郑轩学黄少天学得实在惟妙惟肖。

喻文州看了黄少天一眼，答话还是对着郑轩，“其实我当时也有危机感，不过一直对他说‘不会的’，说着说着我自己信了。”二十五岁那道坎，他比黄少天还要早半年迈过，说心中全无畏惧是假的。特别是拿到世界冠军以后，更怕登高踩空。不过，在安抚黄少天的过程中，他也平复了自己的心态。

“我有一直念吗？没有吧！就说过几次而已……”黄少天不确定地说。

“念得我都差点怕了，”郑轩直起身，在盘子里翻了几下，“怎么只剩两只了？”

“在你讲蓝雨训练营的时候，我们吃了好多，”喻文州正色道。

“嗯，因为对训练营的蓬勃发展感到欣慰，我们吃得很香，”黄少天也一本正经地说，“你要不再吃点料，蒜炸得很香。”

“你们……唉，算了，”郑轩认命地吃完了最后两只小龙虾。

酒足饭饱，三个人都有点犯困。时间还早，都是喝啤酒喝的。虽说现在不会一杯倒了，他们的酒量还是不怎么样。

“不想动了，”郑轩又瘫回了沙发上，“我原来想晚上打几盘的，把电脑和移动读卡器都带来了。”

“明天再来呗，我们打一天，”黄少天拍了拍沙发，“直接把房退了，后天就从我这里出发去机场，小区出去就有高架口，很方便的。”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喻文州看他们就有这样闲坐一整晚的趋势，出声问道。

“你们要看第六赛季的纪录片吗？”郑轩伸手够了几下自己的包，没够到，“战队新出的十周年纪念，我给你们带的礼物。”

“真是服了你了，”黄少天把包给他推过去一点，“你这像是送礼物的样子吗？你就不能坐直一点吗？”

郑轩把包勾过来，掏出两个队徽形状的U盘说：“我已经看过一遍了，虽然自己看自己很奇怪，不过还挺值得看的。”

“诶？这个好，顺带还有个U盘，”黄少天拿过一个端详着。

“是我们市场部这波操作厉害，顺带清了一批U盘。周边价格提上去了，粉丝还特别愿意买单，”郑轩把另一个递给了喻文州。

喻文州将U盘连上电视，发现里头除了纪录片，还“附赠”了一些其它视频，统一存在一个叫“高光时刻”的文件夹里。

“这些是什么？”黄少天问。

郑轩说：“都是老视频，有官方剪辑，也有电视台做的特别节目之类的，算是帮粉丝整理了一份存档吧。只有第六赛季的纪录片是新做的。”

“那就开始吧，”喻文州挑出纪录片，按下了播放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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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乾绿·嘉世”对粉丝来说肯定很雷，你们就想象一下“加多宝·蓝雨”甚至“王老吉·蓝雨”，你们要不要闹？

*黄埔军校本来就在G市，没毛病。

*为喻黄郑友谊干杯
♪Drink with me to days gone by
  To the life that used to be
  At the shrine of friendship, never say die
  Let the wine of friendship never run d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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