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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知心似水,安见我非鱼。

【喻黄】明天来临之前(02)

(01)


02.

*本章有少许双鬼


黄少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喻文州醒了。也不算是吵醒的,他本来就睡得不踏实。

天快亮的时候他起来过一次,走出客房想喝点水。黄少天的房门当然紧闭着,客厅和卫生间里也没有半点声音。他在厨房那边找了一圈,没有瓶装水。电水壶就摆在炉灶边,不过是烧开了会鸣笛警报扰人清梦的那种。快要放弃的时候他想起包里还有从飞机上带下来的矿泉水,就回房间翻了出来。

只剩小半瓶了,喝完还是有点渴,尤其是整间房子的暖气管子忽然齐齐作响,唱和着发出躁动之声。他在这片响声中躺回去,好像没过多久就依稀听到一点点水声,还有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这些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和已经遗忘的梦境溶到一起。后来黄少天带门出去,碰撞之后咔哒一声遥远又清晰地传来,喻文州就睁开了眼睛。

昨晚飞机落地之后,他的情绪反而一直悬在半空漂浮不定。或许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喻文州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轻叹了一声。和黄少天同住会引发太多不能控制的事情,这是他早就明白的。想要什么,又惧怕什么。不会有输赢之别,也没有对错之分。最可怕的是,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已经这样心乱如麻。

一起度过了人生的一半时间,黄少天曾几何时变成了世间最复杂的无解难题。

靠近唯恐看不清楚,远离又怕触摸不到。

而在训练营的时候,距离曾经是最容易算清的东西。训练成绩,PK记录,榜单上的排位一目了然。

他们的荣耀之路在同一个夏天开始,但一开始的风景,却截然不同。


喻文州开始玩荣耀是在初二的暑假,和几个同学组队刷本,在中小公会间颇有名气。荣耀当时只有一个区,副本通关记录早被创世大神们刷过几遍,但有几个难度比较高的副本,或者隐藏Boss之流,也需要实力较高的队伍刷一刷材料。

同样是在那个暑假,一个叫“夜雨声烦”的ID开始崭露头角,奈何名声有点臭。原因无它,就是抢Boss。几个大公会见了此人,总要围追堵截一番,特别是蓝溪阁,杀得尤为兴起。喻文州有个小号是蓝溪阁公会的一员,有幸参与过几次对“夜雨声烦”的围剿,他在人堆里闪转腾挪的身影和喋喋不休的聒噪——嗓音还有些尖细——都使人印象深刻。

不过,喻文州对抢Boss活动不甚积极,他对荣耀的兴趣主要是在研究,比如技能的搭配、职业间的相生相克、对各种地图的适应性。为此他换不同的职业上游戏实践,在自己的副本小队里很像后来职业战队的自由人。他的这个“玩法”,最基本的需求就是账号卡,大大超出了父母对“玩游戏”的认知。开明如他们,在买过三次账号卡以后也要求他适可而止了。喻文州通过帮中小公会刷材料,自己也弄到了几张,但还觉得不够。

你不会是想攒齐二十四张吧,玩个游戏而已,父母这样数落道。这无意中点醒了喻文州。什么地方账号卡最多?除了游戏公司就是职业战队了。在高一的寒假,G市本地的蓝雨战队发出了兴趣班的招生通告。喻文州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那时第一赛季刚刚过半,联盟尚在创始阶段。老板们组织起高手来就成了战队,还不存在梯队,更别提训练营了。但各方都看好职业联赛的未来,可持续发展的需求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实力雄厚一些的战队开始培养后备力量,其中有几支相对谨慎,没有一上来就发展全日制的训练营,而是以兴趣班的名义试水。

半年之后的暑假,喻文州接到通知,第二赛季起蓝雨的兴趣班将正式转为训练营,并引入淘汰制,成绩突出的学员有机会被纳入战队的选手梯队。他当时在兴趣班成绩不错,没想到“淘汰制”会成为自己训练营生涯的关键词,只从“纳入梯队”几个字里看到了一条通往职业赛场的路径。很狭窄,很陡峭,但那条路终究是出现了。

于是,在开学前“选文还是选理”的家庭会议上,他给出了“选游戏”的答案。

在向父母签过一份成年后自力更生自负盈亏的保证书之后,喻文州踏入了蓝雨的训练营。就在同一天,队长魏琛亲自带着“夜雨声烦”背后的本尊来到了蓝雨基地。

黄少天空降训练营之前,兴趣班一起过来的学员中成绩最好的是一个叫蔡翀的小孩。他这名字起得不好,又菜又虫的,但名字攒下的人品似乎全转成了天赋。而且他才十四岁,在他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大人”看来就只是个小孩,还是个熊孩子。第一次训练成绩公布,他在榜单上被黄少天全面压制,就想着在PK上找回来。对抗练习时总排不到一起,他就训练完成后拍着桌子叫板。

这两个人PK,也算是训练营当时的巅峰对决。大家起哄围观,一大半人还是站在蔡翀身后。虽说这小孩很不讨喜,时常斜着眼睛看人,毕竟多了半年的交情。再说了,黄少天也不是什么谦逊低调的人,还特别烦。

因为是训练结束之后私底下PK,和放学后巷子里约架的性质也差不多,大家就不怎么守规矩,两边都有些军师参谋之类的出主意。黄少天赢过几轮之后,喻文州看出点什么来,就告诉了蔡翀,还在战斗中出言提醒了几声。

黄少天爱攒大招的倾向属于少数派。大多数人是冷却一好就想放,他是藏着掖着,宁可做出一些牺牲,也要追求一次性爆发解决对手。这种心理更像是酝酿舍命一击的刺客,有时候玩脱了,被人掐住节奏,就会在点滴让步的沉默中灭亡。

所以要么赢得华丽漂亮,要么输得极其憋屈——只有PK双方心里清楚的那种。但蔡翀这个熊孩子就是要大声讲出来,叫嚣着自己已经看穿他的套路。黄少天后来说,他虽然打得投入,没有听到喻文州说话,可对战过几轮之后严重怀疑蔡翀自己能有这样的眼光,因此他朝那个方向望过去,像有第六感似的找寻着真正的对手。

喻文州神情坦然地与他对视几秒,梁子就此结下。

吊车尾的有什么高见,还不就是光凭嘴说。

“我怎么觉得你是有点失望呢?”喻文州这样向黄少天问起的时候,已经是魏琛退役后的夏天。他们留在队里加练,因为同住一间宿舍,几乎每天都要PK几把。

“我是想和你PK来着,可你当时那个手速,实战都没什么意义。”黄少天手下不停,剑影步使出了六个身影,齐齐冲向喻文州手中的角色。那是个刺客,一个空跃想多争取点辨别残影的时间,可惜还是慢了一点。

“当然有意义。”喻文州勉力支撑,“尤其是观察对手的技术特点,甚至一些习惯癖好。”人在处于胜势的时候更容易松懈,从而暴露自己。

“那是对你来说的意义。后来你……手速提到了200+,我才找你PK的。”黄少天第一次提出要和喻文州PK是哪一天,他们都不可能忘记。他还是不愿意提起魏琛连败三局的事情,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喻文州能赢魏琛,最基本的条件就是手速终于到了职业及格线,否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嗯,手速差距太大的情况下,很难形成有效的对抗,对你来说就没什么提升了。”喻文州已经可以完全心无波澜地评点二人手速的差距。

黄少天难得没有答话。像是为了印证什么,他的剑客忽然中途收招,换了个以快著称的三段斩,不带走位衔接极为迅速,一出手就解决了战斗,屏幕上闪出“荣耀”两个大字。

“所以凭基础练习把手速硬拉上来之后,现在可以勉强打一打了,”喻文州不冷不热地总结着,切换界面,在自己整理的关于刺客的文档里添了几行字。

“毕竟这是荣耀,吊车尾的有再多高见,也要靠双手来施展的嘛。”黄少天的口气故作老成,大概是在模仿方世镜,只有最后的尾音有一点像。吊车尾这个词已经没有了尖刻的意味,那也是黄少天最后一次用它。

“你这说得,好像一直都是为了鞭策我一样。”喻文州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那倒没有,”黄少天调皮地眨了眨眼,“主要还是看你不爽,以前。”


十七岁的夏天就在愈发善意的交流和没日没夜的练习中过去。那也是他们仅有的一次同住,后来就有了单间的待遇。虽说是暂居,黄少天还是把属于他的半间宿舍弄得特点十分鲜明。比如,喻文州每天睁眼,都能看到对面满墙的跑车。

反倒是现在这间公寓,虽然装修简洁明快,像是黄少天喜欢的类型,但布置和摆设的细节中,很难说有什么个人风格。客厅的墙上是几张拼接的装饰画,曾经熟悉的海报和挂幅或许已经不合时宜。半开放的活动室兼书房里有两台电脑,都套着防尘罩。当作隔断的书柜里,摆放着以前夺冠时的集体照和个人荣誉的奖杯奖牌,黄少天收集多年的角色模型都不见踪影。

饭厅的桌子上整齐地堆放着几本书,还丢着台半开半合的笔记本电脑。可以想象这里才是黄少天的主要活动空间,半张桌子吃饭,半张桌子做事。甚至早上出门前,他就坐在这里看了一会儿电脑,水杯里的水没有喝完,就随手摆在那里。他还给喻文州留下了一把钥匙和一张字条,说自己没有多余的门禁卡,喻文州也是小区的业主,直接去物业那里办一张即可。底下还有条ps:“昨晚忘了告诉你,洗衣机在阳台上。”

喻文州出门下楼,先去物业那里办卡。工作人员以为他是搬进自己的新居,向他解释了一堆车位摇号的细则。这小区本来是给业主提供免费车位的,但地库的车位不足,没摇上号的就只能把车停到地面路边。三月初就有一次摇号机会,不过喻文州没有报名。工作人员又给了他几张传单,什么装窗帘的、封阳台的、做深度清洁的、除甲醛的,还有各种团购群的小卡片,买海鲜买水果买金鱼买多肉植物,总之买什么的都有。他拿着一堆这样的东西,干脆去了自己那套空置几年的房子。

这是第二届世邀赛蝉联冠军之后电竞中心的奖励,国家队十几人都分到了同一个小区、同样的户型。小区离电竞中心和联盟很近,和微草却隔着半个城,更不用说四散在全国各地的其他选手了。因为打理起来不方便,大家要么早已将房子出手,要么就放着当作投资。眼下住进来的只有黄少天和李轩,这也是他们恰好在联盟工作的缘故。

房子是毛坯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主要就是重新认了个门。喻文州很快看了一下,把刚刚拿到的传单和小卡片都留在了空房的窗台上。

出了楼道,正对面就是黄少天所住的那栋楼,中间刚好隔着小区的会所。工作日的下午,游泳池边都是老人带着小孩,健身房就没什么人气了,器材还算齐全。他随意走走看看,又到小区周围逛了一圈。正门出来就是地铁口,公交站也在不远处,再多走一个路口,就能看到邮局和银行。侧门外的小路有点美食一条街的意思,除了几家熟悉的连锁,菜系天南海北,看起来大多似是而非。看来看去,就是没有像样的超市卖场,难怪那么多团购群。

正吃着午饭的时候,李轩来了个电话,“怎么样?”

“在吃饭,”喻文州放下筷子喝了口茶。

“谁问你这个了。”

“气氛亲切友好。”

“就没点突破?”

“我落地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谁知道呢,你直接就同居了,不是想速战速决?”李轩半开玩笑地说。

“是借宿,”喻文州揉了揉太阳穴,“不是同居。”

“随你怎么说吧,总之就是住在一起。”

“又不能永远这样住下去,”喻文州说,“我房子还在这里呢。”

“你准备装修啦?”李轩听起来有点惊讶。

“看看吧,今年冬天冷,现在还不合适。等三四月份暖和一点再说。”

“你是都想过了,装与不装总有理由的。”

“不管怎么说以后都是邻居了,周末出来吃个饭?”

李轩迟疑了一下,“……再约吧,我准备回X市。”

“吴羽策不是刚走?”

“难得这周末没排到班,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轩说。他在联盟外宣,比赛日的发布会是职责所在,周末经常不能休息。

喻文州表示理解。他这几年听李轩说过很多和吴羽策之间的烦恼,李轩似乎喜欢问他的意见,又或者是无法在别处倾诉。李轩也会告诉他黄少天的消息,但对他们之间的状态一知半解。其实没有人能解决别人的问题,不过是有点心理上的安慰。喻文州自嘲地想,他还是划算的,李轩的情报至少没有虚假,而他给的意见,全不过是泛泛空论。

这次住到黄少天家里,李轩以为他有什么套路要施展,其实这事想来是笔糊涂账。

他退役以后被电竞中心送到M大进修,去年底结课以后,又去苏黎世待了一阵。刚开始大概是问了黄少天几个苏黎世临时居所的问题,黄少天便问他回国如何安顿。一来二去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好像他们从未变得生疏。看起来是合理的安排,又什么都没说清楚,包括期限。

只有回国的日程,是约好了订的机票,他们一个从欧洲,一个从美国,在同一天飞回了B市。

喻文州出国一年半,两箱行李是留学生的标配。他知道自己不会常居海外,所以没添置什么东西。买过衣服鞋子,走的时候又在M大捐了一批寒衣,加加减减,回来还是两箱。他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在客房和卫生间里——住了十几年宿舍,习惯了集体生活,这感觉还真有些陌生。

卫生间的洗面台是单人的,唯一的插座已经被一个电动牙刷的底座占领,目前没在充电。巧的是他们用同一种型号。喻文州想了想,把自己的牙刷插到了黄少天的充电底座上。他勾了一下嘴角,脑海里飘过不知在哪里看到的公益广告词:有限空间,合理共享。

他还有个多功能电汤锅,特别占行李空间,但出国时父母一定让他带上。他们对他向来是放养式教育,早年“叛逆”辍学的时候也没有多加干涉。近些年岁数大了,反而开始着紧起来,嘘寒问暖的有点絮叨。所以喻文州带上了这件笨重的行李,回国时也没送人。这锅实在太大了,不管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喻文州从客房到饭厅绕了两圈,最后还是把锅摆在了厨房的料理台上。带都带来了,总能用得上。

全都整理完毕,竟也磨去了大半个下午。从阳台上看出去,小区里几盏光控的路灯已经亮了。洗衣液放在显眼的位置,洗衣筐里空空如也,是黄少天特地腾出来给他用的。因为旁边的纸袋里胡乱塞着几件衣物,一看就是黄少天从C城带回来的,还没有来得及洗。这待客之道没有半点问题,甚至出乎意料的体贴。

天快要黑了,洗衣机隆隆的响声惊醒了喻文州。没来由的期待总免不了是虚妄,仅仅是一袋泾渭分明的脏衣服,就能击碎心中擅自积攒起来的点滴温情。


——————

*不要怕,生贺成人礼不可能BE的。

*只不过两个人住在一起,不只是一张床的事情那么简单。

*因为鲟鲟可能会问我是不是在安利,先交代一下——电水壶是博世的,电动牙刷是飞利浦的DiamondClean,电汤锅是嘉格納的,洗衣机是西门子的。我还漏了什么家电没有?

——追加——

*经提醒我漏了电脑。一个开着百来万宝马的人,他的电脑是什么品牌不重要了!反正肯定是顶配!

——再加——

*电视机是索尼的,中央空调是三菱电机的,怎么没出现的电器都有人问-_-||

*服了你们了,灯都是Louis Poulsen的PH系列(¬_¬)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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